嚴復：船政最優(yōu)秀的學生

  林則徐是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第一人，他認為要學習西方，首先要了解西方。鴉片戰(zhàn)爭給了林則徐建立海軍的啟示，但真正把林則徐海防意識刻進心中的人，是當時洋務(wù)派的實權(quán)人物左宗棠。

  在林則徐和左宗棠“湘江夜話”多年后，左宗棠不忘林則徐囑托，奏請開辦馬尾船政。

  馬尾船政走出了中國近代思想文化史上里程碑式的巨人——嚴復，他被譽為“船政最優(yōu)秀的學生、最杰出的代表”。

中國船政文化園里的繪事院還原船政學子繪圖場景。

  沈葆楨親筆

  將嚴復點為頭名

  1867年1月6日，福州城定光寺的誦經(jīng)聲中，夾雜著一陣英文誦讀聲，那是“求是堂藝局”的學生在這里開始上課了。

  嚴復后來回憶：“當是時，馬江船司草創(chuàng)未就，借城南定光寺為學舍，同學僅百人，學旁行書算，其中晨夜伊毗之聲與梵唄相答……回首前塵，塔影山光，時猶呈現(xiàn)于吾夢寐間也。”

  “左宗棠三顧宮巷請沈葆楨主辦船政”的故事在福州廣為人知。當時皇帝欽點的首任船政大臣沈葆楨認為：“船政根本，在于學堂。”于是，1866年冬天，初名“求是堂藝局”的船政學堂開始招生。

  這一年，因為父親嚴振先病故，嚴復的生活日漸艱難，新學堂招生的消息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根據(jù)新學堂招生的要求，只要能夠考取新學，不但讀書、吃住、看病費用全免，制服、書籍、簿冊全由學校提供，每月還能得到四兩紋銀補貼家用。此外，每三個月考試一次，成績一等的更有十兩銀子的嘉獎。

  于是，年僅12歲的嚴復報考了這所學習洋文和駕船的新學堂。

  1866年12月23日，招生考試在于山定光寺舉行，除了筆試，還有體格檢查和考官面試。主考官沈葆楨出了《大孝終生慕父母》的筆試題目。這份考題契合了嚴復當時的心境，他將對父親的哀悼和母親的感激盡情揮灑在試卷上。

  嚴復的卷子讓沈葆楨眼前一亮，親筆將他點為頭名。

  和嚴復一起被錄取的還有劉步蟾、林泰曾、葉祖珪、羅豐祿等幾十名少年。過了春節(jié)，陳季同、魏瀚等幾十名學生通過又一場入學考試進入新學堂。

  他們當中的許多人，從這里出發(fā)，與船政一同被寫入中國近代化的歷史中。

船政博物館內(nèi)關(guān)于嚴復的展陳。

  最優(yōu)秀的學生

  最杰出的代表

  半年多后，船政學堂完工，師生全部遷入馬尾新校舍。按照早些時候與左宗棠的商定，沈葆楨鋪開了中國史無前例的英法并重而又相互制衡的教學格局。

  法國當時造船技術(shù)世界第一，前學堂由法國人教授船艦制造，設(shè)法文教學的物理、數(shù)學、化學以及制造等課程；英國當時航海最強，后學堂由英國人教授艦船駕駛，設(shè)英文教學的天文、地理、管輪、駕駛等課程。通俗來說，前學堂主要培養(yǎng)海軍技術(shù)人員，后學堂主要培養(yǎng)海軍指揮軍官。

  嚴復進入馬尾船政后學堂，學習英文和西方自然科學，由外籍教師以英文授課，使用英文原版教材。后來擔任天津北洋水師學英文總教習的嚴復常常用純正的英語告訴學生們，1867年當他第一次學會通過一國的語言進入一個未知空間時是何等的驚訝。在這里，水、空氣、熱、運動等自然現(xiàn)象被放在物理學、化學、天文和航海學的框架內(nèi)加以歸納定義，并成為有趣的系統(tǒng)。

  船政學堂學習紀律嚴明，淘汰率很高。學生在五年學習期間不能請長假，除春節(jié)、端午、中秋外沒有放假，也沒有寒暑假。每三個月有一次考試，一等者獎十兩銀子，二等者不獎，三等者記惰，連續(xù)三次三等者開除。到畢業(yè)時，第一屆船政學堂招收的103名學生僅剩下39人。

  1871年5月，嚴復以優(yōu)等成績從航行理論科畢業(yè)，隨后在船政局自制的“伏波”艦上練習。1874年處理日本侵臺事件時，嚴復等人隨沈葆楨馳航臺灣。1876年2月，嚴復隨“揚威”號前往日本訪問。5年理論學習，6年航行實踐，為嚴復未來的發(fā)展打下牢固基礎(chǔ)。

  1877年，嚴復作為清政府派出的第一批留歐學生到英國深造。在這批留學生中，嚴復是唯一沒有上艦實習的中國海軍留學生，但英倫廣學讓嚴復眼界大開，促使他在軍事科學之外兼習哲學、政治、經(jīng)濟、社會諸學，塑造了未來偉大的啟蒙思想家和社會改革家。

  “船政文化培育了嚴復，嚴復使船政文化提升到了新的高度。嚴復是船政最優(yōu)秀的學生、最杰出的代表。”這是嚴復研究專家王崗峰和馬尾船政文化研究會會長陳悅的共識。

  船政之殤

  加速《天演論》出世

  1879年，嚴復從英國學成歸國，到船政學堂任教。1880年，李鴻章在天津創(chuàng)辦另一所海軍學校——北洋水師學堂。經(jīng)同鄉(xiāng)與好友陳寶琛推薦，嚴復調(diào)到北洋水師學堂擔任總教習（教務(wù)長），實際上履行總辦（校長）職責，此后任教20年。

  在福州馬尾馬限山東麓有一座清代建筑，這是紀念甲申、甲午兩場海戰(zhàn)殉國將士的昭忠祠。

  1884年8月23日，中法馬江海戰(zhàn)爆發(fā)，福建水師全軍覆沒，陣亡的許多著名將領(lǐng)是嚴復的同學。1894年，甲午中日戰(zhàn)爭爆發(fā)，嚴復一直關(guān)注著這場戰(zhàn)爭的局勢，連續(xù)給遠在故鄉(xiāng)福州的好友陳寶琛寫了3封信，對同學“見危授命”感到欣慰，對政府官員腐敗行為進行猛烈抨擊。

  甲午戰(zhàn)爭中，北洋水師主力艦管帶（艦長）10人中，8人是嚴復的同學，他們是劉步蟾、林泰曾、鄧世昌、方伯謙、葉祖珪、林永升、黃建勛、邱寶仁，另外兩人是船政第三屆的林履中和“鎮(zhèn)遠”艦管帶楊用霖。除鄧世昌為廣東人外，其余9人都是嚴復同鄉(xiāng)。

  戰(zhàn)敗的恥辱和同窗好友接二連三的去世讓嚴復極度悲憤，常年積累的思想終于爆發(fā)，1894年，嚴復完成了《天演論》初稿。1895年，他在天津《直報》上發(fā)表5篇政論文，進行了中西文化比較，批判中國封建專制制度，探求中國衰弱的原因，尋求中國富強之路。

  1898年4月，嚴復翻譯的《天演論》橫空出世，奠定了他作為中國近現(xiàn)代思想啟蒙家的地位。“物競天擇”引起思想界震動，“優(yōu)勝劣汰”給了當時麻木的人們當頭棒喝，如一聲驚雷喚醒了沉睡的東方雄獅。